刘东东刘包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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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娘 #周查# #道士下山#

   十九



   除夕夜,夜色很静,很冷。

   子时的打更声由一条窄径贯穿阒寂的三宅坂,一慢两快,彻响三下。一片幽僻、阴森的陶土瓦屋深处,只剩一户宅邸还点着灯,如两片斑红花影,投映在大门前,晕开红扑扑的色泽。

   空气冻得很,叫人鼻孔刺痛。斋藤廉也身着黑纹付羽织,抱臂立在正屋的屋檐下,一手捂住鼻子喘了喘寒。隔着宽敞的庭院,他朝大门口阴下眼,门开着,石灯燃尽了两烛霏微的光,等候的客人却迟迟未至,这让他颇有了些受辱的不快,表面平静,内心里恼怒 ——区区一个少佐级军官,也敢如此怠慢他。山县有朋那奸诈的老狗,叛徒!当初倒幕时,他们就该把他给宰了。

   半轮寒月切开薄云,将他身侧的门松映照得晶莹有光,松梢蓦地垮了亮晶晶的雪褥,透出几瓣白中隐红的梅花,明得如点点鲜血。只一瞬息,他想起了当年萩之乱的混乱情形 ——也是这般大雪冷透了的年末,废刀令一箭射碎了他的童年,首谋前原一诚被斩首,父亲和许多武士随他剖腹自杀。明治九年,征兵制废除士族特权,他和母亲一下子家道中落,没了俸禄,没了依靠,坠入生活的困顿之中。

   “繁花似锦的年代已经消失,你这么固执下去,有天可能会大失所望。”他望着那点点血梅,想起母亲临死前叹息的话。

   斋藤廉也收回目光,缓慢、沉重地走开了几步,不左顾右盼,免得回忆过去徒增伤感。这些年,从投资新闻界到开设练兵馆,他白手起家,孤身一人打拼到今天,没少吃苦头,如今能在这公卿华族的世居地安下身来,实为不易。期间,他就像头饥饿、喘命的狼,伏藏在这宅邸里,一直窥察着外界发生的事情。一晃四十三年过去了,他喘了大半辈子,如今时局有变,机会来了,就是打碎他的牙,他也要咬住这块翻身的骨头,夺回昔日丧失殆尽的荣华。

   “家族的武士之魂,承在我手里。”他想着决心隐忍,重又燃起磷火似的目光,蠢蠢欲动。

   门口传来欢笑声,愈来愈近,那是一贯吃得好,特别是喝得好的人才有的那种笑。斋藤廉也挺了挺身,看家仆掌着灯,引两个蹒跚的身影上了小桥,穿过庭院里一片浅盘形的荷池向他走来。微雪纷纷地下,飘在淤泥半冻结的池面,如褪落的白鹅毛。

   井上彦太郎搂着一人,脚步开阔地跨下桥,有些醉的走到他跟前。斋藤廉也看他敞着军装,笑吟吟的脸上显出酒后很惹眼的红鼻糟,活像个歆享了牲醴的神仙。

   “哈哈斋藤君,好久不见。这天儿冷得可真够邪乎的啊,月初太阳天天晒,又是打春雷又是下大雨的,谁料得到你我今日还会在这雪中相会,啊?哈哈哈哈… ”他嚷道,同他寒暄,仰头大笑。

   斋藤廉也瞄了眼他肩章上追加的那枚星,恭顺地弯下腰,朝那小祖宗点头致意。“天有不测风云。大人初升中佐,被人包围得那么紧,那么忙。如此深夜,还肯赏光来寒舍叙叙旧,该是在下的荣幸才是。”

   “别,你请喝酒,我岂能不来?你看都这么晚了,还有劳你屈尊俯就地站屋外迎我… ”他说着抬头望了眼檐下草绑的注连绳,对他的殷勤报以一丝嘲弄的微笑。“怎么,还过旧历的年呐?”

   “是。年纪大了,记性长久,习惯了。”

   “哈哈也好,那咱们就再进去喝两杯。”他分外爽快地看着他,领了他的情 ——对于走过场的事,此人一向很在行,更何况是喝酒的场面话。他说完搂了搂抱在怀里的美人儿,一手调戏地去挑那俊美的下巴,禁不住喜形于色。“这位是查老板,是我在宫城县结识的名伶,现在来东京唱戏。今晚你等我这么久,正好让他给咱们唱上一出,也算是我给你赔不是,你看可行?”

   几滴雪水落到后颈上,斋藤廉也直起身,循他话看了一眼。

   一袭雪白和服的人浮出微笑,眉心可见一叶朱砂红。查老板一手别在身侧,向他略略行了个跪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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