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东东刘包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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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娘 #周查# #道士下山#

   五


   葵绿色的月亮从破絮般青碧的白云间浮出,赵心川双手叉在胸前,檐下紧张而留意地来回踱步。
   周西宇老远便望见他了。
   他慢腾腾地跟在查老板身后,看着那人脸上“狂热的迫切”在他俩的渐近中一点点被浇灭,直至像泼了冷水般。
   “可别说我不帮你了。”走在前面的人将拧皱的烟团往他胸口一拍,便径直进了屋。
   赵心川接过烟团低下头,嘴呆呆地微张着,只一刹那,周西宇觉得他表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撞着了大头针,破灭了。
   周西宇看着他往过道的方向向查老板追去,两人滞在梯边,又是那样的交换眼色,又是那样的低声交谈,这次还时不时地顺带瞄上了他一眼。赵心川收住话头,在查老板侧避开的目光中望向门口,神情近乎带着惊奇。
   周西宇想走开,他僵硬而默然地背过身去凝视着院外,凝视着夜风中微颤的田野……
   沉默并不总是令人宽慰,他甚至… 有些恼恨自己的轻率和幼稚了。

   过了好一会儿,查老板回身上楼,赵心川方才终于向他走了过来,“我知道了… 也不怪他,是我不好…”
   周西宇看他俩在梯口作别,赵心川两手捏了捏那包洋烟,冲他抬起头,说这话时脸上流露出内心思潮的起伏。
   对方似乎真的没有责备他的意思。周西宇转过身来看着他,那些进屋时阴沉的表情都消失了,那人脸色苍白,神情愉快,“微微一笑”里依旧是活泼明净的光,仅只是那惯有的亲昵中平添了一丝干巴。
   “查老板用不上我们这烟,今儿倒是扰了他的戏,看来的确是我俩多事了。”
   两人似笑非笑地道了个晚安,便各自睡去。
   

   之后那几天,在赵心川的建议下,周西宇休了个假避避风头,没再去上学。毕竟,他揍了人,因为自身是中国人,又是在日本,所以“此等劣行”自然是万般不可的。一旦让人给追究起来,说轻了是撵回去,重了便是涉刑。这两年平白无故客死日本的“支那人”也不在少数,周西宇虽觉着没那么严重,但好在课不多,也就接受了。
   同样给自己休了假的,还有查老板。倒不是说对方也非得避着点什么,就算有什么不妥,于伶人也只不过是“赔个笑”的事儿,但不知为什么,查老板确是消沉了。
   后来,用对方的话说,那是无言的折磨。那段日子… 像四面涌来一层层没有拍溅声的黑浪,闷在内心里煎熬,因此也就更难以表达了。
   白天,那人闩上房门。周西宇看他穿一件敞到胸口的细布衬衫,整个儿下午都蜷在窗前的土台上,像一茎草尖上的瓢虫…… 在他那弯曲的身躯里,在他那迟钝缓慢和无端急遽的神情里,似乎有一种孤立无援与逆来顺受的愁苦,已显示出他隐秘的寂寂悲哀。
   晚饭时,对方比以往更长时间地直盯着他,一双眼睛总是跟着他,近乎带着几分恶毒。有好几次,周西宇都觉得那人似乎恨不得朝自己扑了去,照准他脸狠狠揍上一顿!他几乎变得整晚都在场,态度简直冷静得惊人。但逢周西宇和身旁的人聊上两句,他便要火辣辣地打断一下!摆出一副令人生厌的样子。连赵心川都看出,他不在的这阵子,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不顺遂的事。
   如今挤在同一屋檐下,一切的误会和别扭接踵而来。而周西宇呢,也逐渐变成了一种敢怒而不敢言的恼怒! 

   周西宇和查老板,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爆发了。

   那是个雨后的清晨,田野上一夜急骤的如注暴雨后,潮湿的空气里透出诱人入睡的清凉。周西宇醒晚了,躺床上睁了睁眼,心一想赵心川该是已经上课去了,便换好衣服也准备下楼去泡些茶。昨儿他有托赵心川去公馆里借两本书,不知对方有没有记得替他捎带,他打算沏了茶去书房里瞧瞧。
   谁知刚一下到梯口,周西宇便瞧着楼下的一地狼藉彻底震懵了!
   墙上渍痕斑驳,到处都是纷飞的纸页和砸烂的碎片,一个修长消瘦的身影张着两腿立在屋中央,拳头攥得紧紧的,周西宇从那细布衬衫认出了是查老板。
   “查老板…你这是…”
   对方有些哆嗦地冲他转过身来,从头到脚好似被露水浸透了般湿!焦躁的呼吸声下,一双劳乏红肿的恶毒双眼失常地阴沉着。
   周西宇立刻就明白了 __那浸透他浑身神经的不是露水,是鸦片。
   都这么多天了,他不去唱戏,也就是自断了那要命的烟枪,而查老板的烟瘾却是极重的。
   那焦躁的呼吸声一见了他便愈发恨似的急促起来!周西宇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,“明白过来了”也只得别开头去不再看他。
   岂料查老板一下子朝他扑了去!两人一个不稳,转瞬便跌过沙发,双双撞滚到了地上!
   “你那天为什么要来!为什么… 为什么要救我!”那人疯了似的扯着他领口咆哮起来!冲他喷出一大股甜酒气!眼里是忍无可忍的耻辱和近乎绝望的愤怒。
   周西宇被那浓味儿冲得别开了脸,看来那人今早情急之下是翻箱倒柜地给自个儿灌了不少。可酒,毕竟是解不了瘾的。
   “你个混蛋!我要杀了…你…杀了你!”查老板咬牙切齿。
   掐紧脖间的力度变得疯狂了!对方是认真的。
   两人在客厅的地上滚作一团!碾过一地生疼的玻璃渣往屋角滚去。
   一个翻滚,查老板撞上墙面!周西宇一压过他的力道便将他死死摁在身下,果断清醒了过来,念起几日愠的怒,血气便凶猛地往上直窜。
   “你冷静点!”他吼了出来。
   双方较劲着气喘吁吁。被压在身下的人脊背一颤,两个胳膊肘转瞬便痉挛着瘫了下去!
   因为没了力气,对方痛心的冷笑了一下。那人汗水顺着脸蛋儿流个不停,一双眼睛炽热地跟着他,仿佛自己一下子便成了苦痛的化身。
   他很难受,难受的想死,因为鸦片,也因为一些别的。周西宇明白。
   只一瞬间,他望着那双泪水泛泛游走的下陷双眼,顿觉心口一疼!没错,那颗心… 忽而像冰似的崩裂了。
   他松开死死抓着他的手,掌心怜恤地擦过他两颈如雨倾泻下的汗,片刻凝视后便俯身吻了他。
   冷冷坚冰刹那化作融融春水……
   那人软弱无力地瘫在他身下,索吻着低下了眼睑。
   周西宇吻过他的泪水,分开他的双唇深情地热吻他,看他娇庸无力地颤动着… 在对方勾起小腿的同时,一双赤热的手紧紧环抱住了他柔软的腰肢。  
   田野间,小雨淅淅沥沥地随风摇曳…… 清净、晦色的天空下,只剩屋内呻吟烧得滚烫,含情脉脉地呼唤着迷蒙难测的水雾蒸腾起又滑落……
   
   

   

   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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